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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生活在城市里的年轻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和朋友在一家庞大的购物中心逛街，想去吃饭时，看到了商厦内的某家餐厅的广告，或者通过手机购买了某家餐厅的团购券，却始终无法在迷宫一般的购物中心内找到这家餐厅——即便你知道它所在的楼层和编号。遇到这种情况，你或许会首先在附近寻找平面图，再在图上找到该餐厅所在的位置。可是，为什么不能让手机直接将你带到餐厅里呢？

尽管过去几年手机地图和导航软件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但室内导航却进展缓慢，因而上述这样看似并不复杂的事情，功能强大的智能手机却仍无力解决。不过，这样的需求并没有被忽略；事实上，从芯片厂商到地图数据提供商，从巨头到创业公司，IT业界对于室内导航的关注正日益强烈。室内导航会成为LBS领域的新战场吗？

收购WiFiSLAM，苹果瞄准室内定位

今年3月23日，苹宣布以2000万美元收购室内定位解决方案提供商WiFiSLAM的消息登上了《华尔街日报》网站，随即被各大科技媒体广泛传播，在业内引发热议。

从成立至被收购，WiFiSLAM独立存在的时间不过两年，甚至既无法通过Google搜索到其官网，也无法在维基百科上找到其简介，用“名不见经传”来形容这家由几位刚从斯坦福大学毕业不久的硕士生创立的硅谷公司毫不为过。那么，WiFiSLAM为何能得到苹果的青睐呢？原因在于，这家公司的解决方案能将基于WiFi的室内定位的精确度提升至2.5米，并开放给第三方应用开发者使用，而室内定位是室内导航的关键技术。

众所周知，室外导航中用到的定位技术主要基于全球定位系统（GPS）。然而由于GPS的卫星信号难以穿透建筑物，这种定位技术无法被直接用于室内定位，因而致力于室内定位技术研发的机构和企业只得另寻他法。RFID、蓝牙、移动基站等先后被用于室内定位，不过随着WiFi在公共场所覆盖度的迅速提升，这项原本被用于无线上网的技术成为了室内定位领域应用最广泛的技术。

具体而言，利用WiFi进行定位主要是基于三边或多边算法，即通过测算移动设备与附近的三个或多个AP的距离来确定该移动设备所处的具体位置。和GPS定位相比，WiFi定位的速度更快、精度更高；但室内空间相对狭小，对定位的精度要求相交室外更高，即便是5米的误差仍难以满足室内导航的要求；而复杂的室内环境和参差不齐的WiFi覆盖率、信号强度等因素又限制着室内定位精度的提升。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WiFiSLAM公司采用了多种方法。他们借助用户手机中的加速计、陀螺仪、磁力计等工具匿名记录用户在室内场所运动的轨迹，与原始的数据进行比对，以改善原有的地图数据的精确性，进而使定位更加精确。此外，他们也会搜集建筑物材料的信息，并根据其对WiFi信号可能造成的影响改进定位精度。可以说，WiFiSLAM的解决方案所达到的精度及其背后的技术能力是它们被苹果收购的关键。

除了确认这次收购，苹果公司的新闻发言人没有给出任何评论。而分析人士普遍认为，苹果此举旨在完善其饱受争议的地图体系。Forrester Research高级分析师托尼•科斯塔（Tony Costa）称苹果这次收购一方面是为了缩小在室内定位方面与Google和诺基亚之间的差距，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刺激更多开发者开发基于室内位置的应用。科技博客The Next Web的执行主编马修•潘扎利诺（Matthew Panzarino）则撰文称，引入WiFiSLAM的团队能扩大苹果在地图人才方面的储备，而WiFiSLAM所用到的实时绘制地图的技术则有助于苹果更好地对用户进行匿名追踪，使其在不陷入隐私争议的前提下搜集更多的用户数据。

苹果并不是第一家关注室内定位的终端厂商。去年8月，诺基亚、三星、索尼等22家公司联合组建了一个室内定位联盟，旨在共同推进室内定位技术的发展。其中，对该技术最积极的当属诺基亚，早在2010年的诺基亚世界大会上，诺基亚研究中心的研究员法比奥•贝洛尼（Fabio Belloni）就演示了该公司正在研发中的利用2.4GHz的无线信号接收器进行室内定位的技术，他称该技术除了用于普通的室内导航，还能帮助商家做导购和市场推广，也有助于盲人更方便的出行。

在终端厂商的背后，芯片厂商们对于室内定位技术的投入也日益增加。首当其冲的是美国博通公司。

今年4月，博通CEO斯考特•麦格雷戈（Scott McGregor）在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表示他十分看好室内定位的前景：“想象一下你能（在导航系统的指引下）在购物中心或其他的大型设施内随意行走，就像你现在在室外能做的一样，想象一下你能在室内做这些。”

早在麦格雷戈作出这番表态的一年之前，博通推出了BCM4752导航芯片，室内定位功能是其一大亮点。该公司称，它使用WiFi、蓝牙、NFC和手机惯性传感器等多种方式进行数据采集，能显著提升室内定位的准确性，同时有助于减少了室内定位中的“死角”。

近年来受益于智能手机的普及成为移动芯片市场上的领跑者的高通对于室内定位技术的研发同样十分积极。去年年底，其子公司高通创锐讯决定扩充高通IZat定位平台，使其实现更精确的室内定位（精度为3-5米），并用于高通平台的智能手机中。该公司还宣布与思科合作，帮助后者优化其移动服务引擎的室内定位能力。

室内地图领域的巨头对抗

除了室内定位技术，室内导航的另一大关键因素是室内地图。事实上，苹果和诺基亚发力室内定位技术，也与地图在两家公司中所处的地位不无关系。不过，与室外地图市场一样，两家公司在室内地图市场上同样需要面对Google这个强大的对手。

2011年11月，Google发布Android版的Google地图6.0，首次加入了对室内地图的支持。起初该功能只针对美国和日本市场，首批支持的场所包括部分的梅西百货、宜家等卖场以及旧金山、芝加哥等城市的机场。该功能可以显示建筑物内各楼层的平面图，包括商户以及电梯、厕所等设施的具体位置。此外，Google的室内地图支持室内定位与导航，还加入了街景功能，使用户可以通过手机浏览室内场所的真实景象。随后，Google室内地图的覆盖范围被扩大到博物馆、图书馆、酒店、赌场、体育馆等各类场所，截至2012年底已支持8个国家，地图总数量超过一万张。

不过由于种种因素，Google和诺基亚的室内地图都未进入中国市场，这也使得本土企业在室内地图方面拥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作为国内手机地图市场上份额最大的两家公司，高德和百度先后杀入了这一市场。

去年9月12日，高德在新版的Android手机地图中加入了室内地图功能，用户在使用高德地图时，只要搜索到有室内地图的场所，就可以打开该场所的室内平面图，浏览商家和室内设施等信息。

在近日举行的第二届中国国际移动终端与手机应用产业大会上，高德技术副总裁冯汉平围绕室内地图接收了本报记者的采访。据他介绍，目前高德地图已覆盖了17个城市的数百个场所，“主要是商场”。

他透露，高德已组建了一个团队，专门负责室内导航的研发和数据处理工作，例如解决室内和室外无缝衔接的问题。“用户想做的是从一点直接到另外一点，这中间经历了从室内道室外再到室内的过程。比如我先到我的停车场把我的车开出来，然后用室外导航把车导到商家停车场入口，随即就无缝切换到室内的导航模式，到达某个离你想去的商家比较近的车位，下来后导航再将你引导到商家所在的地方。”他表示，一些资源较为充分的场所已经具备了将汽车导到车位的条件，“但目前还处于技术研发的阶段，没有到达适合大规模铺开的程度。”

冯汉平还透露，高德正在尝试室内地图在O2O方面的应用，包括与刚刚通过2.94亿美元的投资成为高德第一大股东的阿里巴巴在这一领域共同进行探索。此外，高德也计划推出室内街景，让用户更直观地看到特定建筑物的室内布局。

就在高德的室内地图上线后不足10天，百度也推出了手机版的室内地图。迄今为止，百度的室内地图只覆盖了北京的中关村欧美汇、西直门凯德MALL等六家购物中心，但它除了提供平面图之外，还具备室内定位功能，能帮助用户确定在商场中所处的位置，进而更快地寻找到目的地。

在5月29日举行的媒体沟通会上，百度地图产品负责人戴丽丹表示，通过与几家商场的合作，百度将室内定位的精度提升到了3米。据她介绍，百度的室内定位主要借助室内的WiFi进行定位，并通过对位置场景、网络状态的测量以及结合手机终端上的传感器辅助定位，用到的技术包括室内定位核心算法、跨楼层无缝切换、多传感器相互校验、特征区域识别、设备误差自适应消除等。

戴丽丹称，在室内地图功能上线以来，百度并未急于拓展更多的场所，而是将重点放在优化定位技术、提升准确率方面，“室内定位场所还在试点阶段”。被问到用户使用情况及构成时，她告诉本报记者，百度的室内地图使用者主要是“高端人群”，但并未统计他们的使用频率等数据。

地图数据采集背后的创业机会

尽管室内地图的数据采集工作十分关键，但活跃国内这一领域的却并非互联网巨头，而是创业公司。

高德作为国内最主要的两家室外地图底层数据提供商之一，在室内地图方面却没有自己采集数据，而是使用的专注于室内地图数据采集的创业公司——点道的数据。被问到为采用第三方的数据时，冯汉平表示，室内的地图和室外地图的采集区别很大，当高德决定推出室内地图时，业界已经有企业在做了，“为了能够更快的上线，决定采用合作伙伴的数据”。谈到选择点道，他表示主要是看重这家公司的技术能力。

成立于2011年的点道目前只有9名全职员工，不过据点道CEO李修懿介绍，该公司的室内地图已经覆盖了29个城市的700多个场所，商户及公共设施数量近20万。李修懿表示，之所以进入室内地图数据采集这一领域，主要是因为自己注意到了用户对于室内地图的需求：“很多人在机场找不到路，找不到登机口和厕所。”经过调研后，他了解到当时美国已经有几家公司做到一定规模了；而在国内，尽管图渊更早进入这一领域，但当时还没有相关的报道，“我们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方向，团队人员的技术方向也比较契合，就决定做这个”。

与冯汉平一样，李修懿也认为数据采集流程的差异使得室外地图厂商进入室内地图数据采集领域并没有多少优势，而这也给创业公司带来了生存空间。“室外主要靠卫星、航拍、汽车，比较快速、自动化地完成采集；室内地图就不太一样了，此前积累的经验不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帮助。”他告诉记者，点道的室内地图70%由人工进行线下采集，剩余30%或者由合作伙伴直接提供，或者从商家的网站上抓取。

除了为高德等公司提供数据，点道也开发了自己的同名移动应用。对于高德、百度等地图应用集成室内地图功能后可能会挤压点道App的生存空间的问题，李修懿并不担心：“点道更直接一些，就像高德把大众点评的内容也集成进去了，但大家还是会用大众点评。”

如果说既为合作伙伴提供数据、又十分重视自己的App开发的点道是于室内地图领域的高德，那么偏重于第三方数据服务的图渊则可以被看作室内地图市场上的四维图新。对于这个说法，图渊副总裁李瑞表示认同。他告诉记者，尽管图渊在iOS和Android平台上分别开发了掌图中国和口袋商场等应用，但并未投入太多资源，“我们主要是把数据做好，优质的、新的图都是直接提供给渠道商的。”

成立于2010年初的图渊是国内最早的室内地图数据提供商。在美国一家电子公司工作的张楠意识到了室内地图领域的用户需求和市场真空，便回国创业，投身该领域。

据李瑞介绍，目前图渊的室内地图已覆盖了300多个城市的超过12000个建筑，包括商场、学校、医院、展馆、交通枢纽等。他认为地图覆盖率是图渊的核心优势，而这些数据绝大多数都是图渊自己人工采集而来，“商家的主动性并不是很强，哪怕是我们合作做项目的商家，想让他们提供地图都很难”。他不愿透露负责数据采集的团队规模，只告诉记者目前整个公司不到40人。

在李瑞看来，室内地图方面的创业机会主要在于数据采集。“做用户到达或推送，我们肯定比不上大公司，因为他们有人、有资源、有渠道……但大家都会想到数据由谁来提供。我们很欢迎大家来用我们的数据做专业的开发，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东西。”

尽管还处于创业初期，但两家公司都已开始考虑盈利模式的问题。

李修懿称未来点道可能首先会尝试通过广告等方式帮商家做品牌推广，进而获取收入；当用户达到一定规模时，则会基于搜集的数据向商场销售客流信息分析报告。

李瑞则认为搜集客流信息离不开室内定位，而且可能给自己增加WiFi数据运维的成本，因而他不太看好这一盈利模式。他表示图渊计划依靠出售数据盈利，此外也会和互联网公司、商家等就基于数据产生的商业行为进行分成，“比如打折、促销信息”。

图渊此前已获得了规模为数百万美元的A轮融资，点道也获得了天使融资，两家公司都表示正在寻求新的融资机会。被问到资本市场对于室内地图的态度时，李瑞表示这个行业正处于上升期，正受到越来越多投资者的关注。李修懿则表示，部分投资者非常看好，但也有投资者认为室内导航是个“伪需求”，或者对于盈利模式感到担心。

室内导航何时迎来爆发

不仅是用户，移动应用开发商也对室内导航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在近日的一场以LBS为主题的沙龙上，58同城产品运营高级副总裁陈小华表示对于室内导航“非常需要”，因为在这一功能的基础上，用户在进行房屋出租时，只要在拍照时同时启用室内定位功能，便可以显示出其房屋具体的位置、楼层、门牌号信息，“让租房者确定房源是真实的”。

新浪微博商业产品部高级产品总监余双则表示，考虑到用户的隐私，新浪微博对于室内位置的分享功能较为谨慎，但只要地图厂商提供了室内导航的功能，“我们自然会用得上”。

然而，与室外导航不同，室内导航并未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而迎来爆发。在几位从业者看来，目前室内导航尚处于起步阶段，阻碍其爆发的主要有以下几个因素。

首先是室内地图的覆盖率不够高。冯汉平坦言，尽管使用了高德室内地图的用户对该功能给予了不错的评价，但由于覆盖的场所还没有达到期望的水平，高德也并未做大力推广，使用这一功能的用户比例并不高。在他看来，当一个地图应用能覆盖一、二线城市的绝大多数购物中心时，这一功能才会达到让用户满意的水平，进而迎来突破。

其次是地图的更新频率不足。无论是购物中心、百货商场还是博物馆，都会不断变更室内布置，因此如果不能保证及时更新，那么用户很可能会拿到过时的室内地图，进而影响导航的准确性。在采访中，李修懿表示点道的更新频率通常为一季度，李瑞也表示会对地图做定期更新，但“不同等级的商户更新周期不同”。而据记者实在北京的实地体验，几家厂商对于室内地图的更新情况并不令人满意。例如在百度、高德、图渊、点道的应用都覆盖到的欧美汇购物中心，一层东侧门口的诺基亚旗舰店早在去年年底便已关闭，如今已更换成另一商铺，但四个应用中该位置上仍全部显示的是诺基亚的字样。

第三，室内定位的缺乏或不够精确影响了用户对于室内导航功能的使用。尽管室内定位技术正日本身正日益成熟，但由于建筑内环境、WiFi覆盖情况以及商家的合作意愿等因素，室内定位在国内的应用还十分局限。李修懿直言，在没有定位功能的情况下，“用户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去用（室内地图）呢？”他表示点道将在年内推出室内定位功能，冯汉平也称高德有计划推出这一功能，戴丽丹则表示百度正寻求与更多商家合作，扩大室内定位的覆盖范围。

最后，线下商家的态度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碍着这一领域的发展。大多数商家手中都掌握着自己拥有的建筑的平面图，如果他们愿意与室内地图数据商合作，将极大简化数据采集，有助于提升地图的覆盖率与更新频率；同时，商家对于建筑物内WiFi的布置和维护也影响着室内定位的普及与精确程度。但据几位从业者介绍，大多数商家对于室内导航方面的合作却并不积极，一些商家甚至将地图数据和室内布置视为机密。

尽管面临着种种挑战，但几位从业者仍对室内地图的爆发保持着谨慎的乐观。

在李瑞看来，让室内地图被用户普遍认知，尤其是被底层用户广泛使用，大概需要两年时间。

冯汉平则希望在两三年之内，多数用户应该能够接用到他们经常光顾的商场的室内地图，“也许明年就能有一些突破。”

（本文刊登于《电脑报》2013年第23期，有改动。）